小棉袄

天真烂漫 作恶多端

勇敢者的爱情(5)

  


  Wayo余光看到Pha在往这边张望,没出声只是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,故意侧身去和认识的同学说话,连正脸都吝于分享。


  他现在和Pha的关系维持在表面的和平上,两个人拉锯扯锯不知道终点在哪里。明明都能看见那块像墓碑一样坚硬显眼的石板,Pha开始不知道,第一次撞上去的时候痛了整整一夜,但后来他没有选择用铁铲把它一点一点铲掉,他反而学会了绕道走,还时不时在上面放上几朵花。


  衬得那块石板更显眼了。


  Wayo可不是什么老实孩子,Pha越是这样闭口不谈,他越想去踩踩那条线,用脚尖狠狠地碾压,看会不会爆炸,哪怕最后尸骨无存,也想把大朵的蘑菇云映射在瞳孔里。


  从很早之前自己就是只飞蛾了,他划开火机想道。


  刚想顺势点上烟,余光看到Pha正跟别人说话,手指间夹了根烟,心念一动,把打火机收进口袋里,起身走了过去。


  Pha倒没注意自己手里夹着的烟,朋友递过来的他不好不接,没有点燃的想法索性夹在指间。等到他发现有人凑近的时候,Wayo的气息已经甜甜蜜蜜地围上来了。


  Wayo身上的味道和小时候有很大的区别,之前他酷爱用一切和牛奶味道相关的沐浴露,连洗发乳也不例外,每次Pha凑近他的时候都能闻到甜腻腻暖烘烘的味道,以至于后来只要Pha手捧上热乎乎的牛奶,眼前都会闪现Wayo毛茸茸的发顶。


  后来他都很少再去喝牛奶了。


  现在Wayo身上没有太过鲜明的个人特色的味道,偶尔是皂角的清香,偶尔又混上了洗衣液比较浓稠的香精味道,平常的像是会任意时间出现在自家洗衣机上的气息,只要推开房门就能闻到。Pha躲避不及。


  他的身体如那晚的梦境里出现的情况一般不听使唤,而Wayo凑得也比他想象中的更近,那晚冰凉地板的触感悄悄从指尖爬上蔓延开来,而创可贴下早已愈合的细小伤口也鼓胀地开始痛痒起来,Pha身子一抖,幸好对面朋友开口说话救了他。


  “Yo,这是高你两级的P’Pha。”朋友以为他们不认识,还好心地介绍道。


  Wayo朝那人微鞠躬打了个招呼,转头就靠到Pha的胳膊上,说道,“Pha,借个火。”


  顾不得对面人投来的惊讶目光,Pha手一伸就准确地捏住了Wayo的下巴,把他圆嘟嘟的脸颊藏进手心,数落道,“我说没说过不准你再抽烟了,还敢问我借火,胆子越来越大了!”


  Wayo皱起眉头,并没有挣开他的手,乖乖地继续躺在他的掌心。


  “你们认识?”


  Pha点点头,手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脸,“嗯,很亲的弟弟,从小一起长大的。”


  原本安分待着的人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,从他手掌挣脱的速度太快以至于Pha的手还保持着虚握的状态,Wayo嫌恶地从口袋里掏出火机,熟练点完烟,在吐出第一口烟的同时回道,“我才不是他弟弟。”


  转身走的时候衣角抽到Pha的腿,恶狠狠地像是一记耳光迎面打上,Pha叹了口气,在Wayo冷冰冰的背影和朋友惊讶的表情犹豫了半天,最后还是选择低声向朋友道歉,转头认命地跟在Wayo后面。


  “现在大了,我就不是你哥了?怎么说什么都生气!”


  Pha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住脚步,急急撞上去的瞬间也没忘伸手圈住面前气鼓鼓的人,双手自然合拢,在他的肩膀处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。


  Wayo盯着他不说话,眼睛里却明明白白传递着再明显不过的讯息,Pha有些心虚地松了松环住他肩膀的手,干巴巴地接道,“不叫就不叫,但我们的关系,不会因为这些就改变的对吧。”


  Wayo被他气得都要笑出声来,眼看着那人佯装不知的尴尬模样,故意挑衅一样地仰起头,准确地吻在了他的嘴角,“那可说不准,也许我们的关系,早就不一样了。”



 

  这个吻带来的后续冲击超乎想象,Pha直到下午回到医院的时候还在愣神,值班的护士叫了他好几声才让他回魂。繁忙的工作让他无法再继续更多绮念,直到贴纱布在最后一个患者的手臂上的时候,他才有空分神去想Wayo有些干燥起皮的双唇。


  Kit和Beam的谈话内容他没听进去多少,食堂里的饭他也没吃进去多少。安定放在桌面上的手腕绑着只很大的气球,时刻拉扯着要带他飞离地面,他一面害怕着掉下来时摔伤脚踝,一面又实在好奇飞上去能看到什么样的景色,于是只能虚情假意地佯作挣扎状,暗暗放了些许力气,不让绳索在手腕上留下太多痕迹。


  “喂,发什么呆?”后脑被Beam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,Pha迷蒙着双眼看过去,原本叽叽喳喳的两个好友早就停止了争论,齐齐地把探究的目光投向了自己。


  他摇了摇头,拿起勺子往嘴里塞了几口饭,实在味同嚼蜡,索性丢掉勺子,换了一个姿势仰靠在椅子上。


  他内心的线团凌乱不堪,开始只是扯了几根线头,后来发展成全部松落,五花大绑地缠绕住了所有角落,粗糙的表面勒得有些疼,他得想想办法才行。


  “喂,最近有人说喜欢我。”他终于开始尝试着去解开,最好近处能有人递把剪刀。


  “切这不是很正常么。”原本打算听劲爆猛料的两个人泄了气一般转开视线,大有继续刚刚无聊话题的趋势。


  “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人。”Pha吞吞吐吐着说不出Wayo的名字,只得像解谜语一般抛出第一条线索。


  原本以为会有来有往几个回合,没想到Kit眉眼一挑,很快解答出来,“Wayo?”看到Pha惊讶地睁大的双眼,他得意地继续往下说,“说起来,在酒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他妆化得实在太浓了,当时只是觉得眼熟,都没认出来。”


  那边Beam顺势接过话头,说了起来,“对对对,那次还在学校碰见了,小孩还是那么可爱,打完招呼还聊了好一会。改天一起叫出来喝一杯吧,以前他没成年都不敢带他出来。”


  “喂喂喂,你们都不惊讶吗?”Pha赶紧抓回已经跑偏的话题,“他跟我表白了诶。”


  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,再转过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,“这有什么好惊讶的,怕是迟钝的只有你一个人吧,我们很早之前就看出来了啊。”


  接下来Kit和Beam所讲的故事,在Pha听来,除了人物时间地点与自己记忆吻合之外,剩下哪一点都陌生得很,他像是跟着又重新走了一遍旧时的路,晴天雨夜和大片的云朵,树和花都不是来时的模样,它们以另一种姿态重新出现在Pha的眼前,看着眼熟,但绝对不是之前的那个,虎口处的伤口涨涨痒痒的,仿佛它们要长在那里。


  原来谁都比他聪明,他才是最傻的那一个。


  也许Pha自己都没有发现,他脸上的表情有多难过。


  “喂,你打算怎么做?”Kit在讲完故事之后投来怜悯的眼神。


  线团没有松开,反而缠得更紧了一些,连带着那把剪刀一起,有一下没一下,漫不经心地戳。他觉得有点疼了。


  而Wayo,当时应该更疼吧。


  “其实,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以回答。”Beam开腔,手伸进Pha放在椅子上的包,甩出他的钱包。


  “你干嘛?”刚说完这句话的Pha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,飞快地伸出手想要去拿回自己的东西,但Beam比他更快。


  钱包夹层的小口袋里鼓鼓囊囊地塞着一张照片,歪歪扭扭地连边角都起了皱,日子久了皱褶处已经有些泛黄,衬得这照片像是什么古董一般。


  Wayo还是稚嫩的模样,倚靠在Pha身边举着剪刀手,而Pha也配合着微屈了身子,让那人毛茸茸的脑袋能抵住自己的半边侧脸。


  “不喜欢的话,这个不如就直接扔了吧。”Beam举着照片说道。


  那张照片薄得如纸一般,室内空调若是把风速调得再大一点,好像就能把它拦腰吹断。


  太脆弱了,所以才要好好保护珍惜。所以Pha把它放进那个小口袋里,像是把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塞进掌心,只是掩藏的时间太久了,他自己都忘记了。


  “他是喜欢你,但也不妨碍他将来喜欢上别人,那条路又黑又长,谁能保证他还想再走一遍?”Beam咄咄逼人地问道,“你能吗?”


  Pha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照片,Wayo注视着镜头的眼神温暖又柔软,如他刚刚留在自己唇边的吻一般。


  只是现在已经冷了。



 

  Wayo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,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眼一边赤脚去开门,走廊的灯太过明亮,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,他伸手去挡,赤裸的手臂正好撞上对面人坚实的胸膛。在他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,头被迫抵到覆盖着棉布T恤的宽阔肩膀处,被人以别扭的姿势搂在怀里,动弹不得。


  接着他听到从Pha起伏不停的胸口处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,伴着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迟疑,和恳求。


  “求你,再给我点时间。如果那条路太黑了,你就在原地等我一会。只是,别改变方向。”


  Wayo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流泪了,还是灯光太亮太刺眼,总之眼前一片模糊,有金黄色的星星在远处炸裂开来。


  在那条又黑又长的路上。


  总算是有点光亮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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