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余付出（9）
*久等了各位
*我根本说到做到（超得意）
手机震了好几下了，Beam都没有分神去看。他正忙着帮小表妹搭乐高积木，对着示意图片手指肚磨得生疼,积木块太小拿着费劲不说，光对着那么小的图也累眼睛。难得放假，他本来打算一个人窝在房间那一小片阳光里看书，家里闹闹哄哄来了一群亲戚，他打了一圈招呼之后就躲回房间，以为长辈们话家常应该没自己什么事，偏偏小表妹拿着一大盒积木过来央求，他只得放下手中的书本，一门心思地帮忙研究。
一个下午进程缓慢，搭到一半的时候小表妹就对这工程浩大的游戏没了兴趣，自己玩了一会就爬到床上睡着了，Beam这才捞着一点空闲时间，一边喝水一边伸手去摸一下午都没碰过的手机。
来的信息杂七杂八，Beam皱着眉头删掉了几条广告信息，又快速回复了Kit发来的无聊笑话，应了之前朋友的吃饭邀请，直到退出的时候才发现最底下的底下还有条未读消息。
他跟Forth的上一条短信还是很早之前两人约见面的内容，那次说清楚了之后Beam也没有删除掉所有的聊天内容，于是接着前面的，在新消息的界面上出现了小小的时间标示，隔着这近两个月的空白，Forth在这条消息里说，【学校那只流浪猫又长胖了。】
没有上文也没有开启话题接应的段落，孤零零地像是雪地里的一枝枯树条，Beam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。
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，一直以来他都觉得Forth在某个支配的世界里生存，而他自己，总是在被动者的世界里徘徊无措等待着，Forth站在那一端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，过后也不需要解释，就连Beam难得勇敢一次，冲到他家里跟他当面说清楚，那人却也能雨夜敲开自己的房门，把一切都重新推翻来过，带着恳求的语气问自己能不能多花点时间看看他。
而更没出息的是，Beam好像默许了他的行为，就连那人说的唐突无比的话，他也真的开始在认真考虑。
Forth就像一头横冲直撞的独角兽，一言一行都不受控制，更不可能预测，他时不时就会一头撞过来，用唯一的那只角抵住Beam的心脏，说些扰乱他心神的话。
就如这条信息，没头没尾的，像是做了一个黏在脚底的梦。
他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，退出了消息界面。
Beam俯下身子给小表妹调整好座椅，顺带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，由于微弯身子手机刚刚好卡在裤子口袋里，所以当收到新消息时，酥麻麻的微痒就感觉格外的明显。他一边掏着手机一边随口应着那边母亲的问话，余光瞟到收件人的名字时愣了一下，导致句子之间突兀地插入一小块空白，重新续上又多花了他好几秒。
【Beam，你今天是穿了蓝色卫衣吗？】
简单的一句他看了好几遍，又傻愣愣地把视线下移到自己胸前，有着白色大字母的卫衣底色确实是蓝色，可是Forth怎么会知道？
他只花了短暂的时间直起身子环顾餐厅四周，因为是假期又赶上晚饭时间，这家还算有名的餐厅早早都排起了长队，大厅也都坐满了人，Beam视线扫过簇拥在一起的人群，为看得更清楚，还微微眯了眼睛。说来也奇怪，他潜意识地不想那么快搜寻到那人究竟在不在这里，像是捧着没打开的礼物，心里会期待里面装的是什么，但更会对打开看到之后究竟产生什么样的感受而惶恐，所以他会对着明明完全不像的背影发呆，却在偶然扫到略有些相像的侧影时快速收回目光。连对面的母亲都看出他此时的心不在焉，出声叫了他，Beam这才发现家人们都坐下来了，他也不好继续站着，于是坐了回去，顺手把手机又塞回口袋里。
吃到一半他起身去洗手间，洗手时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他没有回信息，Forth也没有再继续发过来，他烘干手没有急着出去，靠在水池台子上又把手机掏出来。
他其实一点也没有要上厕所的想法，手也干净到没有必要专门跑来洗，可他就是想站起来，想经过大厅晃一晃，想要被谁叫住，可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这里，磨磨又蹭蹭半天也没有出去，可是也没有人走进来从后面拍他的肩膀。手机在手指间转了转，他最后还是没有按亮屏幕回过去。
就是两条信息而已，他对自己说。
裤子上溅了水珠，他一边微弯身子拍打一边往外走，低垂着的视线撞上了一双球鞋，样式有点眼熟，心一跳下意识就抬起头。
“真的是你啊，我以为又认错了。”那人比他先露出微笑。
距离海边那次见面也没几天，但Beam总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，要不Forth怎么会在这段空白的时间里又好像长高了一些，穿着深色牛仔裤和半敞的校服衬衫，笑容还是熟悉的好看。可他直觉肯定发生了些许变化，特别细微的，只在土里冒出翠绿的嫩芽。
“说来真的是好丢脸，我这两天吃饭，总是能碰到和你穿差不多样子衣服的人，结果每次都认错，这次远远看见你，我怕又是自己眼花，所以就提前给你发了信息，你没回，我就以为自己又看错了。”
Beam隐约听到他上扬的话尾里隐含的调笑意味，磕磕巴巴地回答，“怎么能怪我呢，我跟家里人在一起吃饭，要是一直拿着手机会被骂的。”
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地扁着嘴，只觉得Forth前面说的一通话都仿佛是在怪他似的，怪他没有及时回复信息，怪他买了太受欢迎的款式搞得全世界都在和他撞衫。他知道Forth没有那个意思，可就是想要鼓起小肚子生气。
Forth笑着歪了歪头，伸过来的手有温暖的气息，抚着他的后脑像是撒娇一样蹭了蹭，“我看到了，从一进门就看到了，还看到Beam把小孩子抱到椅子上，真棒。”
Beam被夸奖有些得意，又不想表现出来，嘴角只弯了一点点弧度就收了回去，故意说道，“我得回去了，不然家里人该奇怪我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。”
“嗯嗯知道了，”对方赶紧顺着他的话，“那吃完呢？有没有别的安排？”
“吃完应该就回家了吧，今天给我小表妹拼了一天乐高还没弄完，她八成得一直缠着我了。”
“乐高？”Forth愉快地笑起来，“对医学院的学生来说确实挺困难的，关键时刻还得我们工程学院出马。”
“对着说明书一点也不难，我只是眼睛太疼了才没有弄好。”
“那要不要我帮你？”对方用诱哄的语气提出了甜蜜的邀请。
Beam犹豫了再犹豫，最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，“不太方便，家里来了好多亲戚，八成要一直陪着他们。”
Forth有些失望，但还是温和地笑着，“没关系，那我们下次再约吧。”凑过来的时候声音微微压低了一些，像是在说着什么了不起的秘密，“这几天新上映了几部好看的电影，我还都没有看。”
Beam挺直了脊背，努力把话说得不那么违心，“可我几乎都看过了，和朋友一起。”
“那我给你买爆米花，你再陪我看一次吧。”
Forth见招拆招的功力让Beam方寸大乱，他抖了抖嘴唇，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个样子，“我不吃爆米花，太甜了。”
对方愉快地眯起眼睛，“那就吃墨西哥玉米片，蘸辣酱真的很好吃，你一定喜欢。”
Beam节节败退，几乎都要丢盔弃甲了，幸好突如其来的电话及时解救了他。他像找到了救星，连来电的人是谁都顾不上看，赶紧放在了耳边。
来电话的是Pha，约他晚上去常去的酒吧坐坐，他应下之后挂了电话，赶紧绕过那个话题说道，“我得走了，晚上约了Pha和Kit。”
“咦？去酒吧吗？那我也要去。”
“你干嘛？”Beam有些哭笑不得。
“为什么我不能去啊，我也和Pha很熟呀，和Kit也见过好几面，Ming可是我的直属学弟呢。”
“你就是不许去。”Beam被他的歪理搅得烦躁起来，语气不自觉地重了些。
“Beam，”Forth原地站好，连眼睛都是湿漉漉的，“我不是Beam的朋友吗？为什么一直拒绝我？”
那晚雨水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，不知道谁进来忘记关门，夜晚的凉风顺着帘布的缝隙吹进来，把刚刚打着转的空气赶得一干二净，Beam终于清醒了一些。
“你是我的朋友，可我不习惯这样，我还没准备好，”Beam无端觉得有些委屈，“哪有你这样的，让我什么都没发生一样，若无其事地和你做朋友，我哪里能转换得过来，我之前明明都做好了一辈子不靠近你的打算呢。”
“你这样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啊，从之前开始就由你来全部决定，你来决定什么时候，在哪里见面，就连现在，我都说了不想去，你还逼我，怎么有你这样的人啊！”
他指控着，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。一股脑的，除了说出这些他原本就想表达的话，更想要拿着这个理由连带着拔起那些犹豫与不确定。
瞧瞧他这个样子，就连做朋友都没有半点改进。
“嗨嗨，你别急啊，”Forth赶紧探身过去搂住他的肩膀，“我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，绝不会逼你，这样好不好，以后都由你决定，时间地点，什么都由你来，我就乖乖等着接受。”
Beam的心脏被角抵着，连正常的跳动都不太顺遂，他为了生命安全，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拨开那人的手臂，回道，“我要走了。”
这妥协一般的默许被Forth接收得一字不差，他满意地站直身子，等着Beam先转身离开。
直到Beam重又回到座位坐下，心不在焉地应了家人对他缺席时间的疑惑之后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。他顺着Forth的话，又给了对方继续这样下去的默许答案，他一方面气自己意志太不坚定，三言两语又被带着偏离了既定的轨道，可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有着令人不安的期许，想要知道这样继续下去，究竟会带着他们两个人去到哪里。
这段崭新的，由自己全权控制的，朋友关系。
Forth的新消息在Beam刚坐进扬手叫来的计程车里的时候到达，跳过含有蓝色卫衣内容的对话框，完美地连上今天昏昏欲睡的下午那条带有阳光气息的信息。
【你看它真的好胖。】
后面还附上一张照片，一看就是下午的时候拍的。
想也知道，Forth在下午编辑好那条短信之后，相册里的这张照片就一定已经蓄势待发，准备继续接上无论那边发来的任何内容，只是没想到它真正登场的时间被顺延到了现在。
真是太拙劣了，根本就能一眼看穿。
Beam捧着手机，得意地用鼻子哼了一声。